当前我国外语地名汉字译写中存在的问题
尽管我国对外语地名汉字译写标准化问题进行了长期、深入的探索,制定了技术规范,出版了地名录,但目前社会上对地名译写的争论仍然很多,并导致新的译名不一致现象层出不穷。主要表现在: 第一,“信”、“雅”之争。 地名译写领域的争论焦点,很长时间以来集中在是应该首先忠实于原文(即“信”),还是要适应中国文化习惯(即“雅”)。如果首要原则是“信”,那么就应该制定严格的译音规则,在方便使用的前提下尽量保留原文的语音信息,绝大多数情况下都采用音译的方法,选用的汉字都从译音规则中挑选,在某些情况下甚至要追求能够从汉字译名还原为原文。如果首要原则是“雅”,那么就要尽量使国人容易理解和记忆,选用的汉字类似我国的地名用字,为此可以对原语音做出较大的调整,舍弃一些音节,或者干脆采用意译,或另取新名的方式。这种争论的例子很多,例如,法属波利尼西亚的塔希提岛(tahiti),很多人觉得译为“大溪地” 不仅容易记忆,而且更有韵味。非洲国名“肯尼亚”(kenya),有人觉得译为“肯雅”既简洁又好听。美洲的特立尼达(trinidad),有人觉得译为“千里达”好记又好听。乍得的邦戈尔(bonger),有人译为“朋哥”。美国的艾奥瓦州(iowa)有人译为“爱我华”,杰利(jelly)有人译为“吉利”,琼戈(jungo)有人译为“姜哥”。澳大利亚的科灵伍德(collingwood)有人译为“科林坞”。 第二,“音”、“意”之辩。 对外语地名采用音译还是意译的方式是一个持续已久的辩题。主张音译者认为,地名的主要作用是用语言文字表达地理实体位置信息,方便人们交流,译写外语地名没有必要,也不可能意译。很多地名的含义无法考证清楚,采用意译的方式不仅费时费力,而且会错误百出。主张意译者认为,翻译的目的是让人明白,因此应该尽量把意思翻译出来。在这种学术争论的影响下,很多地名的音译名称和意译名称都在使用。例如新西兰的克赖斯特彻奇(christchurch),意译名“基督城”也在使用。澳大利亚的沙克湾(shark bay),意译名“鲨鱼湾”也在使用。新西兰的科德菲什岛(codfish island),意译名“鳕鱼岛”也在使用。英国的纽卡斯尔(newcastle),意译名“新城”也在使用。国名“科特迪瓦”(côte d'ivoire)意译名“象牙海岸”也在使用。美国的伍德河(wood river),意译名“木河”也在使用。 第三,英语化还是民族化。 英语无疑是当今世界通行范围最广的语言,美国、英国等英语国家在外国地名资料的搜集、处理方面卓有成效,bbc、cnn、times等各类英语媒体的影响力巨大。外语地名译写应该根据英语发音和惯用名,还是按照地名所在国的官方语言,这是导致汉字译名出现差异的重要因素。一方认为既然英语是事实上的世界语,而且英语方面的地名资料容易得到,我们就应该按照英、美的习惯译写外语地名。另一方认为,地名是当地文化的结晶,具有浓厚的民族文化色彩,更象征着国家主权,因此我们必须按照地名所在国家的官方标准为依据译写外语地名。这种观点差异导致的地名译写混乱现象屡见不鲜。例如德国的bayern是“拜恩州”还是“巴伐利亚州”(bavaria),波兰的wisła是“维斯瓦河”还是“维斯图拉河”(vistula),法国的cavaillon是“卡瓦永”还是“卡威隆”,波黑的cazin是“察津”还是“卡辛”。 第四,按普通话还是方言。 外语地名翻译者自身可能使用汉语普通话,也可能使用汉语方言。按照汉语的不同语音翻译外语地名,自然结果会大相径庭。如加拿大城市montreal,按照普通话读音的汉字译名应为“蒙特利尔”,但当地华侨按照粤语读音称其为“满地可”(mun deng ho)。加拿大西海岸的省份british columbia,按照普通话读音的汉字译名应为“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但当地华侨根据其英文缩写bc按照粤语读音称之为“卑诗”(bei si)省。美国的cedar,按照普通话读音的汉字译名应为“锡达”,但按照粤语会被译为“细得”(sai dak)。美国的homeland,按照普通话读音的汉字译名应为“霍姆兰”,但按照粤语会被译为“荷姆兰”(ho mou laan)。美国的holton,按照普通话读音的汉字译名应为“霍尔顿”,但按照闽南语会被译为“荷顿”(ho tun)。美国的hutchinson,按照普通话读音的汉字译名应为“哈钦森”,但按照闽南语会被译为“郝钦孙”(hok khim sun)。 第五,“公”、“私”之论。 对外语地名的翻译应该坚持规范化原则,还是创造性精神?很多译者不认为外语地名的翻译应该遵循社会一般遵循的规则,而是应该创造性地翻译成个性化的词。 我国的外语地名汉字译写之所以存在很多长期争论得不到解决的问题,究其原因,跟这项工作的特点有关。主要可以归纳为一下几个方面: 第一,汉字是长于表形、意的方块字,并不擅长表示读音。虽然有很多形声字,但这些字的“声旁”绝大多数并不能正确地表示读音。对于汉语里缺少的音,只能选择近似音,从而导致语音失真。每个汉字都代表一个固定的音节。在汉语普通话里,如果不计声调的话,汉字能表达的只有大约400个音节。而外语地名的音节则远远超出这个数字,例如,英语中的音节大约在1600个左右。这就意味着很多英语音节无对应汉字,只能采用近音汉字进行译写。例如英语中的[hi]、[ʃi]两个音,在汉语中都用发音近似的“希”字表示。因此,hilden译作“希尔登”,shipton译作“希普顿”。如果译者不按照译写规则,挑选汉字时极易出现不一致的情况。 第二,由于汉字同音字很多,极易导致外语地名一名多译的现象。例如加拿大的severn river,有塞文河、赛文河、赛汶河等多种译法。位于伊拉克的著名古城seleucia,有塞琉西亚、塞琉细亚等译法。美国河流wind river,有温德河、文德河等译法。 第三,汉语有方言差异,很多汉字在不同方言区读音差别很大。如解放军的“解”字在普通话里发音是jie,在上海话里读jia,在云南话里读gai。在地名译写工作中,译写者的语言习惯会影响翻译结果。例如英国城市“伦敦”、美国城市“纽约”两个汉字译名应是由使用上海方言的人士译写的,“伦敦”的普通话读音lún dūn与london的发音['lʌndən]差别很大,但上海方言读音则相近。“约”字的普通话读音yuē与york的发音[jɔrk]差别很大,但上海方言读音则相近。 第四,使用汉字译写必须确认外语地名的发音,这大大增加了译名的难度。译者对地名读音认知的差异很容易导致译写不统一。例如美国州名iowa (音标[‘aiəwə])曾经有艾奥瓦州、爱荷华州、爱阿华、衣阿华等多种译法。 第五,地域分隔导致外语地名汉字译写难以统一。由于使用汉字译写外语地名随机性大,除非大家都使用标准译名或遵守统一的译写规则,否则必然是各人各译,造成一名多译的情况出现。由于地域分隔,我国大陆地区、台湾省、香港、澳门之间无译名协调机制,各自决定译名事务,导致译名不统一的现象大量存在。而新加坡、马来西亚等使用汉语的国家,更是自己决定译名事务。另外,遍布世界各国的海外华人也自发译写了很多外语地名。各地译名不仅在资料来源、译写原则、方法选取等方面情况各异,甚至在汉语语音、用字标准方面也不一致。例如,大陆地区按照汉语普通话语言,使用简化汉字译名,但香港则按照粤语广州音,使用繁体汉字译名。这就导致外语地名汉字译写的标准化难度陡增,只能在某一地域内先行统一,逐步影响其他地域。目前随着我国大陆地区各类媒体影响力的增大,各地已逐渐采用了更多的大陆地区译名,各类海外华文媒体(例如bbc的汉语新闻网页)也更多地以大陆地区的译名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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